艾里希冯耶格尔算得上是个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。他聪明英俊、高大强壮,贵族出身,家族有着欧洲着名的发动机制造企业,生产的柴油发动机广泛应用于船舶、重型汽车、工程机械等领域。最妙的一点是,他还是这份产业的唯一继承人。
但是,没人知道他的烦恼。“暴君伊万”把公司掌控得死死的,而他对艾里希的一切似乎都感到不满意。所以他现在才不得不跑到芝加哥来,负责美国分公司业务,过着舒适惬意的悲惨流放生活。
对,“暴君伊万”是他给自己父亲起的绰号。他长得本来就有点像个伊万,当年又曾在苏联杀过无数的伊万,所以艾里希觉得这个绰号对他而言实在恰如其分。
“暴君伊万”既顽固又暴躁,对他从脚指甲盖一直挑剔到头发丝,艾里希全身上下恐怕就没有一处让他能够满意的地方。
“艾里希,你这个懒惰的蠢货!”
“艾里希,别逼我用皮带抽你!”
……
他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“暴君伊万”那粗暴的咆哮声。
死党卫军!希特勒的信徒!每每这时候,他都在心里和他对骂。
没错,“暴君伊万”是个顽固不化的前党卫军。虽然他从小就跟人说,父亲是个国防军。但“暴君伊万”就偏要和他过不去,他明明国防军和党卫军都干过,家族也是容克,但他却偏要以党卫军自居。
他虽然没有参加前武装党卫军成员互助会,但一直给他们捐款。小时候,家里总是时常有这些前党卫军成员到访,他们很多都看着灰头土脸、落魄潦倒,“暴君伊万”总是资助他们金钱或者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。
甚至有两三次,他让人直接住进家里来。这几个人的统一特征是,看上去都人不人、鬼不鬼的。都是东线曾经跟他干过的属下,从西伯利亚侥幸捡了条命回来,却发现无家可归。
他们往往都瘦得活像个骷髅,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。“暴君伊万”是绝对不会照顾人的,这就成了他母亲的活计。虽然家里有雇佣女佣,但忙前忙后打点一切的都是妈妈。
和粗暴专制的父亲相比,所幸艾里希有全世界最温柔美好的母亲,让他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坏。
母亲既美丽又温柔,在童年的他心目中无所不能。她会做各种美味的食物,会策划完美的家庭旅行,会给他准备惊喜的生日派对,会把那些可怕的“客人”从容安顿好,也能让父亲露出温柔的笑容变成另外一个人。
托了她的福,“暴君伊万”口中的皮带没有真的落下来过,只除了一次……
艾里希是个欧亚混血儿,那个时候,他在学校里为此处处受到优待。就连参加唱诗班,他都永远被安排在正中的位置。
没错,战后联邦德国在这方面异常讲究政治正确,甚至有些矫枉过正。但其实,艾里希十分痛恨这种所谓的“优待”。这种另眼相待时刻提醒他,自己与身边的同学并不一样。
他为此颇为逆反,于是和一帮不良少年混在一起,由于他有钱又能打架,甚至混成了这帮人的老大。
学校里有个男孩,一头枯草一样的黄发,灰眼睛,瘦弱得像只耗子。他比艾里希小一岁,出生于46年。可是,他父亲53年才从西伯利亚战俘营被释放回来……
她母亲那个时候在柏林……据说是大着肚子从苏联人手上逃回来的……
他们总是霸凌他,踹他的屁股,抢走他可怜巴巴的一个面包的午餐拿去喂狗……直到有一天,男孩自杀未遂,他母亲哆嗦着上门找到他的父亲……
那天,父亲把艾里希拖进房间里,锁上门,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皮带抽个半死的滋味……
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。之后半个月,一看到父亲举起手,就不由自主一哆嗦。
虽然这些年过去了,他也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行径有多恶劣。但想到“暴君伊万”的残酷暴行,依然耿耿于怀。
……
电话铃响了,是母亲打来的,她让他圣诞节一定回家,
“看情况吧,我和朋友计划了去加拿大滑雪”,他找借口推脱道。
最近美国公司业绩增长不理想,虽然他非常努力的在试图扭转局面,但目前还没看到效果,回去肯定又要被一通训斥。
“回来吧,你父亲也很想念你。滑雪什么时候都能滑,圣诞节全家一起多好,妈妈给你做烤猪肘。”
“他怎么会想念我”,电话这头,艾里希抿紧了嘴唇。
……
“艾里希说工作忙,圣诞就不回来了。他也很想念你,让我向你问好。”
“他怎么会想念我”,耶格尔紧紧抿起嘴唇。
无双无语。她摇摇头,无奈的叹了口气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