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尔也会劝陈嘉效两句,在他们眼里,结婚,就是两个人彼此有个倾诉的对象,分享日常,倒倒苦水,开心的时候得了空开车去自驾游,烦了累了就一起做顿饭,牵手散步。陈嘉效内心一点触动都没有,认为这都不是爱情。其他男人觉得他是没经历过,所以太较真,苦口婆心劝他,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恒的爱情,真心瞬息万变,一家人还有可能撕破脸呢。到时间了,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,起码不孤单,老了有个陪伴。”也有人调侃,笑得贱兮兮的,“当然,你陈嘉效有资本过绝大多数男人都向往的另一种生活。”玩一辈子嘛,没有负担,什么滋味都尝过一遍,以满足自己为核心。他们都认为陈嘉效是不会被感情和女人绊住脚步的,可又有哪个正常的男人没有天生的需求。后来陈嘉效发现说这些话的男人其实出轨四五年了,结婚纪念日那天,他先和这帮朋友喝酒,妻子电话不断,他说先和朋友喝几杯,语气温柔耐心地哄,对方也没有不依不饶,可和他们这帮人分开,他转头去了和另一个女人的爱巢。后续如何,陈嘉效没关注,他和那个男人从此没再有过联系。其实车没什么大碍,就是几个小朋友在等大人停车的时候追逐打闹,玩具棱角刮蹭到车头,掉了一条细细的漆,来这里用餐的人非富即贵,看到是辆最新款豪车,第一时间联系酒店工作人员想要找到车主交涉。陈嘉效没计较,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。命都保不准什么时候遭受天灾人祸突然就没了,这些身外之物又算什么。很少人窥探到陈嘉效内心有如此消极、阴暗的一面,顶多知道他情感淡漠,对一切都有严苛的边界,所以,谁想轻易触动他都不可能,更遑论他会受到伤害。对方坚持走程序赔偿。互留联系方式后,陈嘉效重新记起车上有一盒蜜柑橘,别人送的,说是日本货,市面售价上千一个,说是上帝的孤品都不为过,一盒也就六个,出发前,他就想着今晚带上,解酒。如果普通人听说这些信息素,会觉得很荒诞。拿上柑橘陈嘉效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自己没锁车,他预设事情不会处理太久,又都是在室内,上身一件衬衫而已,时间久了还是有点寒意,这才发现自己没穿大衣,钥匙在裤子口袋。耽误几秒,他正要摁下开关,忽然透过广角镜看到厉成锋,他站在一辆白色玛莎拉蒂旁边,两手撑在窗边,表情低沉,一下站直身体掉头走了。没走几步,驾驶座跑下一个女人匆忙追上去从后抱住他,他们在克制说话的音量,可停车场无论如何都会有回声,女人的娇声抽泣像无数小飞蛾渐渐把微弱的灯光湮没了。最后,陈嘉效照常锁车,一声响让两个难舍难分的影子有了些反应,厉成锋拽着女人手腕回到车上。陈嘉效在一个人的电梯里慢慢上升,体温也在渐渐回升。到一层的时候电梯停了,有人要从外面进来,陈嘉效调整手里果盒的位置,换到另一边,侧身走了出去。走到前台,将果盒交给他们,不用多说,对方自然懂得接下来的流程。“好的,先生,一会儿给你们送到包厢,请问还有什么要求吗?比如一个柑橘分成几瓣?”刚好经理在,他想了想,还是决定问清楚。“没有。”陈嘉效两手插到口袋里,转过脸,目光浅浅扫一圈。一楼大厅有大片区域相当于茶餐厅,这个时候座无虚席,多是一些作伴的年轻贵妇。郑清昱坐在靠窗的位置,一个人,只是把围巾脱下来了,身段纤薄但有力量,捂了杯茶,妍艳立体的侧脸从外面黑夜映进来一样。陈嘉效走过去的时候,这回她抬眼很快,视线相触瞬间,两人皆是一怔。郑清昱脸上明显愕然,不过一瞬间,了无痕迹恢复清寂,“刚才有人想要我联系方式。”她把他当作追求者了。郑清昱还是很坦诚,是十年后,开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,好像两人前不久还有过交流。陈嘉效心中一动,想起了曾经在滨城见惯的寒冬,一阵风,地面一层雪就被拂净了。陈嘉效自然而然坐到她对面,“刚到?”郑清昱没直接回答,“太冷了,我缓一下。”说完,又低头抿了口热茶,水雾在她眉眼间晕开,浓密睫毛更加根根分明。冷场了。陈嘉效盯着对面的女人,脑海里不自控想起刚才在地下停车场看到的一幕,潮湿阴凉和此刻明亮温暖的环境处处割裂,他很久没产生要疯狂探究一件事到底的执着。她明明已经到了,却没有立马上去,而她的丈夫撒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