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较于因为覃与陪同来上学而显得格外亢奋的宴倾,游柏则表现得有些不在状态了。语文老师的声音明明近在耳畔,却又缥缈得好似从云端飘下来的一般,轻得不待被听清就消散得干净。
游柏意识到自己在走神。事实上,从昨晚被覃与毫不留情地点明他的逃避和不作为后,他就持续性地陷入了这种自我怀疑的恍惚境地。
那种好似被一记猛锤砸得魂魄都开始颤动的冲击,哪怕是一夜过去仍旧残存着令他心悸的眩晕。
是啊,他到底在害怕什么?在意识到喻殊拿他身边的同学开刀的那一刻,他就应该主动站出来解决这个属于自己的麻烦,而不是因为懒得招惹就一避再避,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一句眼不见为净。
他无视了别人因他陷入的困境,也一步步将自己逼到了无人相帮的境地。他心中怨怼从前的师生将他作为祭品推给喻殊换取安稳,却从未想过在他们被找麻烦时站出来说一句话。
他自小生活得太安逸,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,他不在意外界如何,眼中的世界狭窄而单一,直至喻殊以强硬手段撕开他自幼竖起的遮挡,将这整个世界呈现在他眼前。
他明明就是漩涡中心,却浑然不知地责怪着将他推进风眼的众人。哪怕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,他仍旧一无所察地无视着他所带来的影响,胆怯又懦弱地躲在别人身后,渴盼回归从前的单纯宁静。
覃与说得没错,他躲出来的那点宁静全是靠将别人推到前面去挡刀换来的。只要他一日不认清事情的本质,不主动积极地谋求解决方法,他将永无宁日。
一班有宴倾,有一众齐心的同学,但其他班呢?他难不成就打算一直靠着别人的好心苟且地过下去吗?
他不该这样继续下去,他得自己去面对、去解决。
讲台上的授课声突然停了下来,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了班主任石老师的声音:“宴倾游柏,你俩出来一趟。”
游柏猛地回过神来,与身旁的宴倾前后脚起身出了教室。
教室里有那么叁五秒的议论声,但很快被语文老师的讲课声碾成一片安静。
“你一点也不担心?”奉烜看向连头也没抬过的覃与,阴阳怪气道。
覃与懒得理他,奈何这人像是跟她杠上似的继续说道,“好歹是同进同住叁年多,哪怕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?”
覃与心里翻了个白眼,扭头望进他那双闪烁着恶趣味的眸子:“小烜哥哥,我不吃毒舌这一款哦,如果想引起我的注意力,可以尝试一下别的类型。”
奉烜抿了抿唇,不再说话。
覃与得了清净,继续埋头做题。
她的时间不多,哪有精力浪费在这些无聊事上?奉烜最好识相些,不然干脆找人打他一顿得了。
还是昨天的会客室,只不过除了昨天见过一面的覃珏和游缨外又多了一个严肃的生面孔。见着石老师领着两人进来,男人那张本就肃然的脸又多了一抹阴沉的打量。
而没来上课的喻殊这会儿抱臂坐在男人身侧,脸上挂着的巴掌印还没消,足以见得下手那人半点力气没收。
游柏和喻殊对上视线,见着她眼瞳闪烁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果断移开了视线。
喻殊咬了咬牙,神情阴翳地低下了头。
算不得小的会客室因为几方势力的对峙颇有些挤逼狭窄的意味,石老师看了一眼身旁的主任,清了清嗓子顶着压力开口把昨天发生的事又陈述了一遍。
喻乔声本就生得面容刚毅,因着职业原因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竖纹,平日里哪怕不皱眉也让人觉得胆寒,更别提此刻他绷着一张脸,那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叫会客室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。
可惜,坐在他对面的是覃珏。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不存在有人能给他脸色看了,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别市的局长。俗话说得好,强龙不压地头蛇,势力都在w市的喻乔声哪怕能在w市为自家侄女撑起一片蓝天,到了s市也不过是毫无根基的小鱼一只,覃珏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。甚至连他此刻故意散发的不好招惹的气场,在覃珏看来也是强弩之末的一点硬撑。
喻乔声绷着脸听完石老师交待的事情始末,扭头看向一旁歪坐着的喻殊,厉喝道:“无缘无故打了人你就不知道道声歉?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嘴巴?”
想来二人在来校前就已经有过交涉,听得这话的喻殊站起身来对着宴倾低声道了歉,然后又没骨头似的坐了回去。
早领教过她难缠程度的游缨拧紧了眉,刚要说话就被喻乔声笑呵呵地抢了白。
“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,道了歉以后又是一个班的同学,”喻乔声态度和蔼地看向“受害者”宴倾,“这位同学受了惊吓,这边医药费和营养费我全权负责……”
“喻先生,我们家的孩子还不至于寒酸到差你那点赔偿,”覃珏冷笑一声,“你之前在w市时如何包庇的你家侄女我管不着,但到了s市打了我家孩子还想着拿那点破钱消灾恐怕不行。”